倒塌的围墙与崛起的读者

击　学　２０１０・４　８１　蓐每　彰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豢　一一一－文Ｕ海　摘要：在新的消费语境下，当前中国的文学生产与文学消费出现了新的发展趋向。即市场化的转型　与读者消费权力的提升，传统下封闭的“文学场”开始被打破与读者的重新定位。这种情况对文学场　带来的最大改变就是文学场的倾斜与读者审美原则的提升，其意义在于它打破了国家与精英阶层对文化资　源的垄断与文学权力的占有及其在文学领域的审美主导权。　关键词：文学场读者定位　审美霸权　当前的学术界与文学批评家普遍认为：在大众传媒时代，“文学地位的下降”是一个突　出的现象，甚至引发了一些学者对文学存在状态的担忧与焦虑。文学终结论是此类论调中　最具代表的一种看法。事实上，这一切关于文学式微或终结的论调，在一定意义上体现出　以文学为专业而谋生的知识分子、学者们对自身存在价值与意义的危机意识，文学的危机　带来了以此为业的从业者的自我危机意识与惊慌感。然而，从当前文学的生活化趋向与民　众立场来说，当前文学生产与文学消费出现了一个非常可喜的局面。即在消费时代，文学　生产与文学消费都出现了一种文学场的倾斜与文学权力整体下移的新趋势。　一、倾斜的文学场：社会历史语境的变革　在当今的文学市场与学者观念中，他们认为中国当前的文学场出现了文学式微与作家　社会地位下滑的现象。一方面，他们感觉文学不再主导人们的精神生活；另一方面，作家　的社会地位、文化身份与社会声望也在不断地下降。于是，有的学者在思维惯性与传统观　念的支配下，开始惊呼文学的式微；有的学者在专业化需要与职业道德的驱使下，大谈知　识分子的价值失范与道德良知的失守；还有一部分学者坚守精神启蒙与思想启迪的人文阵　地，批判文学精神的沉落与文学的庸俗化。但是，在我看来，它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消　费时代，政治的放权与操持政治话语的创作者及其具有贵族化情结的知识精英们的隐退，　反而有利于文学创作在市场中的自由，增强文学消费的民主化与公平性，进而打破以前由　主导观念、文学精英、文学批评家及其专业知识分子等共同组成的文学场对文学活动的主　导权及其优越感，甚至对于文学情调的审美专权和文学资源的垄断。　究其深层原由，在我们的文艺观念与思维意识中，存在着这样的一种严重的思维偏向：　虽然我们在马克思“艺术生产理论”的启示下，已经认同了文艺生产与文艺消费的商品属　性。但是，在我们的深层观念与思维惯性中，尤其是国家意识、贵族阶层与文化精英三者　主导的“文化观念”潜移默化地影响下，更加偏向于认为文艺生产与文艺消费“是一种特　殊的精神产品消费”。这种关于文艺生产与消费的价值取向，一方面注重对文学认识属性、　文化属性和教育功能的强化；另一方面又颇具意味地宣扬文学审美属性的高雅化。而这种　８２　毒　学　２０１０・４　思维偏向又会有意或无意地迎合、附会了特定文化权力群体对文化资本的占有与垄断的事　实及其在现实世界中的合法性。于是，“文学形象”，从文学的生产到文学的消费，被主流　意识形态与知识贵族装扮成为一位尊贵而高雅的“公主”或“缪斯女神”，对于它的观赏与　阅读，无论从现实条件，还是从心理条件，都提出了“限定”，尤其是“文化心理”的限　定。“文学”对于一般民众、凡夫俗子来说，成为了一个被看的“他者”。这将是一场关于　文学活动权力的垄断、占有与殖民化。　二、文化权力的再分配与“读者”的重新定位　１．传统文化下“读者”的地位　在传统的社会与文化观念中，“读者”往往是被教育与被启蒙的“庸俗之众”。事　实上，他们不仅没有物质条件获得文学艺术的消费权，而且因为文化资源与教育资源的阶　层垄断与占用，也根本没有激发这些占据人口大多数的“读者”的文学艺术接受意识与需　要文化产品的观念，他们实际上是根本不被考虑、忽视不计的人群。因为，那个时代的文　学艺术的接受与文学艺术的消费者都是特定的权贵与文化精英，他们中大部分人就是这些　参与文学艺术创作活动者的“主人”，他们的审美趣味与生活情调直接干涉了当时文学艺术　的创作方式。于是，文学艺术的生产与文学艺术的消费就是一个特定的文化圈子与知识贵　族们的事情，与一般老百姓的生活没有直接的干系。甚至可以说，这种局面下的文艺活动　及其文艺消费行为，既不能说是文艺生产，也不能说是文艺消费，因为它就是在这个圈子　内自产自销的事。文学作为商品生产的意识与观念，在当时还没有真正确立。就这种社会　历史环境来看，一般民众根本就不是文学艺术的“读者”，更不是“消费者”。即就是有个　别民众通过不同的渠道“阅读”了一些个别的文学艺术文本，他们也是根本不可能根据自　己的需要来选择阅读对象，文学艺术的生产与文学艺术的消费仅仅是属于贵族阶层与知识　精英们圈子内的一种文化雅趣和流通于内部的审美情调。　自十八世纪西方社会市民阶层的崛起，大量民众社会生活条件的改善与受教育权利的　普及，作为一般民众的读者才渐渐地进入到文学的活动之中。但是，直到这些作为一般民　众群体的主流化与民主意识和社会文化资源的普及，才真正意义上实现了文学活动构成四　要素的社会历史语境。而且这个时候作为一般民众的读者，在整个文艺的生产与文艺的消　费活动中，通常被作为感化与教育的对象而设定和存在。他们是一群有待被知识精英与文　艺家感化、教育、启蒙的流俗之众。所以说，“读者”地位的上升与一般民众成为文艺活动　的参与者与接受者，首先是一场关于社会变革与文化资源和文化权力的再分配及其民　主化的社会变革之路。就此来看，艾布拉姆斯的文学活动四要素说、姚斯的接受理论，都　是社会文化与教育资源在社会民主化进程中产生的一种文艺观念。没有这样的社会历史背　景，永远不可能确立文学活动中的“读者”意识。　２．市场机制下“读者”的重新定位　就九十年代以前的中国“文学场”来说，尽管文艺已经脱离了特定历史时期为国家意　识形态服务的“工具论”，但是，这一文化领域依然是国家观念与文艺创作者、文艺管理机　构、批评家群体、出版社、文艺期刊等共同主导下的“圈子内部的事情”。从文学生产到文　例儡的固皓与堀起豹镖右　８３　学流通、文学消费的“导向”和“引流”等环节，文学资源的使用与分配权力，还是掌握　在这个圈子内部，即由这些因素共同形成的“文学场”所属，“读者”是被忽视的＿个因　素。但是，随着文化资源的市场化导向与公民教育权利的民主化进程不断推进，一般民众　因“消费权利”的提升与网络普及，极大地促动了以前处于被动地位的读者群对文学消费　及其文学活动的参与。这使他们从物质与心理上都超越了传统纸本阅读带给文学消费者的　“感”与“距离感”。尤其是在心理上，文学消费在真正意义上实现了一般民众的自我　。因为，在面对传统的纸本阅读时，虽然文学语言也能带给读者文字的愉悦和阅读的　快感，情感的宣泄与人生的启发。但是从国家主导观念、知识精英、文学期刊、出版社、　专业批评家和传统的文学观念及其阅读习惯等，这些因素在读者的阅读行为中，造成对于　纸本文字的严肃感和对于作家名字的敬畏，它构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然而，当读者以消　费者的身份参与文学作品的阅读时，尤其是网络上自由、随意、散漫的浏览，它使得读者　在文学消费行为中带着一种自由、放松的心境去阅读，即他是作为“主体”参与到文学的　阅读活动中的。　仅就文学期刊的改版来看，九十年代以前的“文学期刊一直延续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　制的办刊模式，以自我为中心，以作家为中心，读者则被弃置一旁。此时的读者，既不是　商业社会中被服务的顾客上帝，又不是社会主义中被引导的人民群众。”④然而，自九　十年代国家经济改革的进一步深入与一般民众受教育权的民主化进程，终于打破了这　个为特定群体所拥有的“文学场”。国家文艺的民主化，文联、作协与作家关系的渐渐　疏离，文学出版机构的市场化，文学期刊“为读者”的市场定位，文学评奖的民众参与等　等措施，为一般民众开放文学市场提供了自由选择的资格与机会。曾任《北京文学》副主　编的兴安曾说过“给自己看的，还是给批评家看的；是给圈子里的哥们看的，还是给更多　的读者看的，是给这部分读者看的，还是那部分读者看的，不解决这个问题，我看小说的　死期作家的死期文学刊物的死期就真的不远了。”②与此同时，这种情况的改变也引发了读　者在文艺活动中重新定位及其文学审美原则的调整。　三、读者策动下文学审美原则的调整　读者地位的提升与重新定位，使得“文学价值”与文学审美原则也发生着新的调整。　今天“普通读者‘一人一票’的权利即打破了‘长官意志　也打破了‘精英趣味’的垄断，　使‘平民趣味’得到了某种‘性的胜利’，由此也导致了文学价值等级系统的重新调　整。”③在传统文学生产机制的各个环节，“文学价值”的生产是由国家意识与文学创作者、　文学批评家依据着当时社会主流的文学观念确认的“审美价值体系”，并依据这种特定的　“审美价值体系”评判作家、作品的“社会价值”。然而，市场化的转型与读者消费权的认　同，提升了他们对“文学价值”评判的参与，甚至形成与主流文学观念立场、知识精英立　场相抗衡的文学“审美领导权”的争夺战。陈晓明教授在《经典的焦虑与建构审美霸权》　①邵燕君：《传统文学生产机制的危机和新型机制的生成》，文艺争鸣２００９年第１２期。　②李敬泽、兴安、陆涛：《关于类型小说的对话》，《大家》２０００年第４期。　③邵燕君：《倾斜的文学场——当代文学生产机制的市场化转型》第１２９页，江苏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３年版。　参讧爹　２０１０・４　一文中指出：“典律的背后，无疑隐蔽着不同时期处于强势地位的社会集团的审美霸权　（ａｅｓｔｈｅｉｃ　ｈｅｇｅｍｏｎ）。……典律的建构是一种文化取得文化领导权的基础。建构典律的过程　也就是取得并巩固文化领导权的过程。”①于是，“当主流意识形态推崇的文学审美原则受到　挑战时，它的基本任务是以各种方式捍卫权威性。而随着　官方’的主流审美原则和‘文　学圈’精英审美原则之间距离的加大，特别是随着‘市场化’的程度加深，一些‘自由表　达’的空间开始出现，原本被权威压抑着的”②来自民间的一般民众的文学审美原则开始浮　出水面。至此，形成了与主流审美原则、精英审美原则相抗衡的大众的文学审美原则。甚　至可以说，在今天的文学场域，读者地位的提升已经彻底打破了传统观念中“文学场”的　封闭性，并开始了在市场中争夺关于“文学价值”及其文学审美趣味的领导权。正是因为　读者参与下文学审美领域权力的斗争与调整，激发了此前由国家意识与精英群体共同确认　的“文学经典”的危机与焦虑，其中最为明显的事例就是国家意识主导下的一些“文学经　典”在今天渐渐地被文学史、市场和读者予以冷淡，甚至彻底否定。事实上，近几年文艺　工作者自我角色的调整、文艺批评者关于“读者”角色的重新认识、文学期刊的改革、文　学评奖方式的改制等等，都在一点点地证明这一事实。　（作者单位：安康学院中文系／武汉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张荣翼　①陈晓明：《经典的焦虑与建构审美霸权》，《山花》２０００年第９期。　②邵燕君：《倾斜的文学场——当代文学生产机制的市场化转型》第２０５页，江苏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３年版。